File 4 When Quantum Girl Dreams of Detective Bo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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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无。什么都不存在。无所谓过去或将来,占据和释放也都不具意义。
 
  似乎是潺潺的声响,又像清风拂过面庞,两者却又都不足以描述那特殊的流逝感。因果得以成立的基础就这样出现,于是开始有了开始,然后也就有了然后。
 
  接下来黑暗有了得以容身之所。一切都如此静逸安详,只有空间随着时间的节律收放伸缩。
 
  飘忽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,一种依附关系产生了。发起者是那种被称作自我的意识,自我依附于自我所在的实体上,这才有了存在感。意识并不用活动就清楚这个存在的每一分一毫,并且感受到这个存在受到的任何作用。这个存在如一片羽毛般飘落某个平面上一般,稳定踏实地,这才又真正归于静止——静静的触感,静静的压力,静静的温暖,静静的……疼痛。
 
  凉爽的空气,专属于清晨的那种,这气息其实无味,只因为总是给人带来些许期待而泛着点香。这种期待随着记忆而来,属于童年时就有的那些美好愿望。淡淡的亮斑在黑幕上出现,深红的。
 
  存在必有其目的……
 
  黑暗逐渐瓦解,光感一直增强,颜色慢慢退去,反而显得更加柔和。
 
  那我的目的是……
 
  舒缓的气流如温柔双手般拂过身体,有声响,是呼呼的风声。
 
  但是更沉重的意识压下来,这让人越发清醒了。有什么事情在等着的,很重要,重要到太有压迫感,只要想想其存在就足以令人屏息……
 
  是什么……?
 
  该死!还得抓紧赶到那栋别墅去!!!
 
  灰原哀从地板上跳了起来。很简单的房间,十米见方,三四米高,雪白的墙壁略微有些刺眼,面前的那道是完整的一面镜子。怎么回事?为什么……会躺在这种地方?
 
  呼呼声突然又响了一阵。“启动已经完成了,应该……她现在已经可以听到我们说话,你……”有人声传进耳中。哀一惊之下抬起右手捉住自己的左肩,同时往后退了半步。她抬头找声源,音量并不大,可是奇怪的是无论怎么转头这声音都像是来自正前方。“……你来说点什么?”这个不能再熟悉的老者嗓音还是让她安心了一点。用左手按了按耳廓,声音却如同直接传入她脑中般地丝毫不受阻碍。这种极度的困惑真让人无法忍受。紧闭双眼然后睁开,不对劲,她的左眼原先略有轻度近视,莫名其妙却已消失,真的不对劲。
 
  被重载了?哀必须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,但又确实不像。“我……发生了什么……?”她不得不开口,无论是什么人在听都无所谓。
 
  “哎呀!”老者的声音忽然大起来。“这是……她在说话?”另外一个比较小的声音,年轻男性,难道……?
 
  “当然,还能是谁。”坐在Spectacle主建筑瓦砾堆上的阿笠博士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,轻声向新一确认,然后一边盯着笔记本显示器上滚动的命令行,一边从衣领上取下小巧的有线麦克风想递给后者,递到半空中却又抽回来放在嘴边,尽量保持说话不跑调:“小哀啊,你不要害怕!”他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,然后仿佛被烫着手一样把麦克风塞给新一,新一换用左手扶住自己膝盖上的白色设备,腾出右手接住。那设备确实被阿笠博士做到了小巧迷人。
 
  “阿笠博士!果然是你!”哀叫了出来。她继续转着脑袋东张西望,虽然也知道任何找寻都是徒劳的,在这个密闭空间里只能看到对面镜子中的自己而已,可是总得做点事情,“刚才那声音……工藤在你旁边么?是他吧?他还好么?”哀的齿间忽打了一下战,“他……安全么?”
 
  “呃……”好不容易才拿到麦克风的新一却只挤出这么一声,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全都被忘到九霄云外。他扭头看阿笠博士,四目相对,却完全无语。
 
  听起来是他,哀很确定,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…………她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所处的空间,这个不正常的空间。光线很好,墙壁中心到边缘再到夹角的光影过渡都很自然,她俯身触摸地板,然后踱到墙边用手拂过墙面,触感很真实,就像墙面的反射光一样。问题在于,如果那真是反射光的话……光源在哪里?哀看看镜子中的自己,然后低头看脚下,确实……
 
  没有影子。
 
  要么物理定律已经改变了,要么包围着她的环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造物。
 
  这表面的真实太不真实,以至于只能有一个解释,这解释对于另一边的人来说一定是个难题。
 
  “我已经死了?”哀用尽量镇定的语气说出自己尽量简练的推断,然后静静等待反馈。
 
  “是的,灰原。”新一出乎意料地迅速回答了这个问题。阿笠博士瞪了一眼,于是他赶紧补充:“但是我们得到了你的全息存储器,准确来说,得到了部分使用权。现在由阿笠博士在计算机中进行模拟,当然,那不是一台普通的……”
 
  “好的,我明白了。”哀打断他。
 
  “不,我看你还没明白……”
 
  “你等一下!”哀更加不客气,“现在,非常认真地听我说。在没有得到足够证实的前提下,我只将你刚才说的当作一个假设。那么,我告诉你我现在看到什么,一个白色房间和镜子里的自己,如此而已;我听到什么,两个对我来说熟悉的声音罢了。我不知道在这外面坐着的到底是谁,就算真是我所认为的那两个人,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指着他们的脑袋……”
 
  “指着脑袋?”新一觉得哀的想象力很丰富,却又不无道理,“那还不如让我的后脑勺开个洞好了。不过她说得在理,阿笠博士,我们总得拿点什么出来证明身份。”
 
  “你是说像电影里演的那样,比如答出初吻时间地点之类的问题?”
 
  “咳!”“咳!”新一和哀在同一时间发出了同一种声音,气氛却似乎随之缓和了。“我只要能证明目前状况的材料,越多越好,越丰富越好,然后自然会有判断。比如说,告诉我时间过去多久了;再比如,让我从影像上看到你们,这在技术上不难实现吧?”哀摊了摊并不实际存在的左手。
 
  “当今时间的话,都已经过去4年了,小哀。”阿笠博士在命令行里敲了行命令参数然后回车,一串字符浮现在哀眼前的镜面上。“噢……真不赖……”哀看着正在按秒跳动的时间显示。
 
 
 

November 7


 
  “这还真是……算了,没什么……”哀把眼神从这个日期部分收回来。
 
  “至于影像的话,我再去拿个摄像头来就好,你们等一会儿。”阿笠博士把电脑合好搁在地上,站起身来对新一叮嘱,“不要随便碰东西就是了,你们随便聊些什么都行,嗯”他又俯身到新一耳边,“注意点言语,别刺激到她。”
 
  “放心。”新一再次简短地答复,然后看着阿笠博士那明显不太放心的背影绕过废墟,“那么……”他把机箱上的无线耳机开关打开,“最简单的办法,我把你错过的所有经过说一遍,你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吧?”
 
  “唔……”哀应了一声,向自己的侧后方退去,后背接触到墙面,冰凉。她蜷在墙角处坐下,望着远处小小的映像,“开始吧。”
 
 
 
  “你还真是神出鬼没。”Goodspeed把门反锁好,拧动把手略作检查,转身对等在门外的赤井秀一继续说道,“来之前也打个招呼嘛。走,我领你去看。”
 
  “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两个小时后会出现在哪里,冷库在地下吧?”赤井挪步。
 
  “对,地下部分除了车库,就是仓库冷库。”Goodspeed紧跑两步去按电梯按钮,赤井却站在楼梯口向他打手势:“走楼梯,这几步路直接跳下去都没问题。”
 
  “那是你……我这型跳下去就可以直接拿抚恤金了。”
 
  “所以才更需要锻炼。”赤井露齿一笑。
 
  “讲点啥不泄密的听听,全当慰籍好了。”Goodspeed有些不大情愿地开始下楼梯。
 
  “这三个月的事?很无聊的,那些坐办公桌的弄丢了钻井平台,可能还不止一个,于是我就只有满世界给他们找去。”
 
  “你说的是钻石油的那种?”
 
  “对,从北海油田退下来的,巨大,按程序上是该卖到拆船场的,结果呢,蒸发了。”
 
  “哪儿去了?”
 
  “这不正找呢,据说还是丢了有些年头的,上面忽然烟熏火燎地让给找。”
 
  “不过这种猛犸一样的东西,藏也藏不到哪儿去吧?”Goodspeed数了一下,已经经过了6个楼梯转角。
 
  “说起来是这样,不过实际要费劲些。当然相比一下也还好,官老爷们还弄丢了一批中子,我很同情那些被派去找它们的人。”
 
  “中子……?”这初听起来像是个玩笑,不过……Goodspeed忽然一怔:“跟北朝鲜没关系吧?”
 
  “这倒没有,单纯是黑衣朋友们自己的买卖。不用担心朝鲜人,即便他们进行到那一步,载具之类的也都还不过关。”赤井指了指朝向地下黑洞洞的通道,“这边?”
 
  “没错,我没记错的话四年来这里大概就没重新装过灯管。”两人摸黑下去,下面的走廊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盏绝对不超过7瓦的节能灯,外加两只脚都搁在桌上、手里正翻着一本过期《花花公子》的安保人员。赤井掏出自己的证件,而Goodspeed只是冲他一点头。警卫丢下杂志把脚挪下来,从身后的玻璃柜门里拿出张门禁卡递给Goodspeed,然后解下腰间钥匙环上的同样一张转身往冷库门前走去。“不用了。”Goodspeed叫住他,伸手索要第二张卡,交给赤井示意他跟着一块进去。
 
  “这里的安保工作一直就这么松散?”赤井嘟囔。
 
  “听说严格过几个月,开始的时候,但是这里遭狂轰滥炸后咱们就离开了,所以没见识到。不过如今也不用担心会有拿着房产证的黑衣人跑来这里声明权利吧?”
 
  “如果他们这么来,还真能抡起本《花花公子》就把他们赶跑。一起划?”赤井已经把卡插进了墙上其中一个槽中。
 
  “啊,好的——最好用合订本比较有威慑力——OK?3、2、1!”Goodspeed向下将卡划过插槽。
 
  冷库门很轻快地向两侧滑去了,内部的日光灯管陆续点亮,并不是一个很大的空间,两侧都是布满抽屉式拉门的柜子,看起来就像个殓房。柜子的结构应该也是由一个个独立的小隔断组成,只是没那么深。“这里其实没多少空间放有东西。”Goodspeed进门将其中一个柜门拉开,隔断两壁上的灯管也亮了起来。赤井低头查看内容物,焦黑的两部分骨骸放置于细碎的白色冰粒之上,其中股骨被横截成两段,断面露出骨髓部分,因为表面结霜的关系呈现出粉红色。“髋骨缺损的部分是右侧吧?”赤井问道。
 
  “应该是,其他部分的完好度还挺高的。”
 
  “似乎应该去拜访一下阿笠博士,或者是那个小子。”
 
  “有什么不对劲?他们正好今天来这里了,在消失三个月之后呢。”
 
  “哦?那他们的进展……?”
 
  “这个嘛……我可不知道。”如此说着的同时Goodspeed却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 
  “是啊,那我也就用不着知道了。或许改天再专门去拜访为妙?”
 
  “我赞成。说回这标本吧,你发现什么异样了?”
 
  “确实,这骨骸的完整程度甚至有点太高了,以至于显得一些细节过分突兀……”
 
  “细节?”
 
 
 
  “……所以我们如果要使用这个存储器,就必须留在这里。我现在就躲在那个建筑废墟中跟你对话,等会儿博士回来了马上可以给你看到周围的环境。整个过程大致就是这样,灰原你也多说两句话吧,我都开始担心系统是不是down掉了。”
 
  “放心,我还在……这系统做得不错,很难让人相信自己居然是被模拟出来的。刚才你说到那盒子被Black得手的时候,我手心居然还会出现刺痒感。”
 
  “阿笠博士一定是用心做的,这点我绝对相信。对你自身感受方面的模拟据说是达到100%的程度,但是博士在构建周围环境的物理引擎上做了手脚,也好比较容易地向你证实这个环境确实是虚拟的。刚才说的,还有什么你觉得不明确,我可以再解释。”
 
  “不……不用了……”哀仍然在墙角保持着那个姿势,“你所说的这些,我可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。就算没有影像也无所谓,我相信和我说话的确实是工藤新一。”
 
  “这可真让人如释重负。”新一换个舒缓的姿势,靠在了背后的瓦砾上。
 
  “不过还真是很抱歉,本来我是该给你解决问题的,没想到又给你惹这么多麻烦。”
 
  “你这叫什么话!”新一皱眉头,“该解决的问题你不是都给我解决了么?我可没觉得还有什么不妥。”
 
  “但是听起来你这几年过得挺纠结,这并不是我本来预想的,当然按我原来的计划我也不会留在那种地方,没办法的事……现在你说不定记恨我吧。”
 
  “什么?”
 
  “可我至少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。毕竟了结了那件事后,只要你不主动再卷进来,就能够太平很长一段时间,说不定最后也能完全解决组织的问题,就算没有,这辈子也不一定能等到组织引发的动荡。”
 
  “等一下!”新一不得不暂且忽略掉哀后面的话,“你说我还恨你做什么……?”
 
  “呵……或许并没我那么阴暗,你这个最乐意到处救人的家伙。”哀将下巴搁在膝盖上,“让你不得不为我做这些事情,一定会觉得痛苦吧。”
 
  “怎么老说傻话?”新一开始怀疑阿笠博士的程序中是不是存在没被发觉的逻辑错误,“那我老逼着你做解药的时候难不成你也记恨我?而且,既然……你说过想……嗯,一直做个小学生……”
 
  “是你记忆出问题了吧?我不是跟你说过了——开玩笑的!”
 
  “喂喂……”这声音让哀的脑中无故闪现了一下半月眼的形象。
 
  “好吧,至少想要继续当小学生这一点确实是个玩笑。可能不太容易理解吧,虽说我的童年过得担惊受怕的,从一般人看来如果能够重新来过一定能够抓住所有原先错过的东西。可是实际上呢,每次用小孩子的身体观察这个世界,尤其是在人群中穿过由无数条腿组成的森林,或者必须仰着头跟与你身高悬殊的人对话,总会唤醒幼时那些在同样视角下所刻印出的记忆,不由得感觉世间的一切力量都在向你压倒过来,下意识地觉得恐慌。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慢慢能够克制,这种压力却一直没有完全消失。或许失去记忆表面上可以解决问题,但是那些回忆即便痛苦也是宝贵的。何况如果当真失去记忆,需要解决的问题本身就也相当于从来没存在过一样,那么所谓的解决又有什么意义呢。”
 
  “有道理,虽然我有些被你绕住。不管怎么说,你也愿意恢复原先的身体这是件好事。然而……然而……没有冒犯的意思,你采取的计划简直不是用冒险两个字就足够形容的,我可以说这是疯狂么……”
 
  “本来还是有可能成功的!我是指善后完毕全身而退,只是我这个人大概一向就运气不太好,或许计划上确实还存在疏漏,但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……如果这事情真有别人来做,我一定会选择站在一边等着他们完成。正面的行动,我对你有十足的信心,不管什么难题,你一定能够解决。可这件事早就偏偏冲着我来,甚至或许本来就是注定的,没有办法了……抱歉,不是不信任你,但是很多东西实在不容许走漏给围绕在你身边的一些人,哪怕只是一丝可能性。虽然你在查案和解迷时当真是敏锐得不得了,可在‘正义’一方的裹挟之下,任何人都是很容易盲目的。”
 
  “这个‘任何人’,岂不也包括你?”
 
  “曾经吧,我总归也是单纯过的。甚至组织的人都教育我说他们才是正义的,不过后来发现任何势力多少都标榜他们的正义性罢了……仔细想想就会觉得根植在意识形态之上的美其名曰正义,几乎全都是秉持着双重标准追逐短期利益的体现而已,于是也就不轻易相信那些看似抽象却现实得禽兽不如的东西。”
 
  “你小时候居然没事会思考这些东西……这么说来你反倒一直是纯粹正义的追求者?还有什么?大无畏的科学精神?科学家崇高的责任感?”新一知道自己不该恼火的,他暗暗埋怨了一下自己的语气。
 
  “别把这么无聊的事情联系到追求的高度,再说我也只是到了十几岁才更多考虑这些。至于科学精神之类,呵呵……”哀却并不在意的样子。不知是否以前都习惯了他的质问,新一想,“好吧,勉强算上,不过我必须承认那都不算是主要动力。”
 
  “这……”新一心里咯噔一下,“灰原,你该不会在制作解药以及之后的行动中,注入了你的复仇吧?”
 
  “你很看不起复仇行为,是么?”
 
  “这……”
 
  “工藤,”哀迟疑了一下,似乎转移了话题,“你喜欢看星星么?”
 
  “什么?哦……还不错啦,仰望星空这种事情,不过确实很少做。”
 
  “我还是挺喜欢的,小时候还有过一架天文望远镜,简易的那种,在美国留学,觉得孤独时就看看。回到东京之后想要观测就不现实了,夜间的光污染实在太严重。”
 
  “嗯……你想……表达什么来着?”
 
  “那么浩瀚的空间,仅仅银河系就有千亿颗恒星,质量各异,明暗不一。那些辉煌的燃烧得快,黯淡的则寿命更长,但是它们都逃不过最终的归宿,都会熄灭,都会消逝。从这一角度来看,它们和我们,和我们的生命,并没有本质区别吧?”
 
  “……也可以这么说,但是……”
 
  “对,但是,除去太阳这颗和全人类都利益攸关的的恒星,好吧,再排掉给可能存在的地外生物提供光热的那些,它们寿终正寝也好,和别的天体碰撞爆散掉也罢,有谁真正在乎?可别说是那些对此饶有兴趣的天文学家。是的,没人在乎……即使永远存在又有什么意义。”
 
  “人和人之间当然不同,毕竟是有思维和情感的……”
 
  “这你很清楚,不过你也该清楚人和人的关系足够复杂多样,尤其是属于阴暗面的,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杀人事件围着你打转。可是如果说能有一种关系牢不可破,那就该是亲缘了。”
 
  “果然是这个理由么……”新一自语。
 
  “或许你可以不以为然,毕竟亲人相残的极端案例你也见得多了,不管是姻亲还是血亲。可他们的想法我不打算了解,他们怎么做我也不在乎。你不是一个随着案件数目累加而越来越冷漠的侦探,遇到杀人事件还经常会有所感慨,甚至长时间地记住一些凶手甚至死者也不是不可能,但问问自己,你真正在乎过么?你或许为之动容,可有为之落泪么?”
 
  “确实,那些刑案即便再悲惨,我都能有所保留有所克制的,可是……”新一想起4年前在地下室独处的那个夜晚。
 
  “无论如何,我只清楚我对亲缘的理解。”哀打断他的回忆,“这种默认的关系不需要你刻意开始与发展,亲人间的关怀是完全自然的,自然而然地支持,自然而然地保护,自然而然地倾注了责任与承诺,自然而然就深深地在乎彼此。于是当有人打断亲缘的锁链所造成的伤害,就连毁灭一颗恒星时释放的能量也不能比。你没法假装不在乎,没法保持什么都不做。”
 
  “然而你做的那些事情也并不能……对组织……”
 
  “不错,像个动作英雄般地和组织正面冲突,对任何人来说都只是飞蛾扑火。而你当时信任的那些力量我也没法去依靠,后来这也确实得到了证实。作为道德标准最底线的法律在这种情形下同样完全是苍白的。没多少选择留给我……我只有准备一个我有能力完成的计划,并且确保这个计划能够实实在在地让组织付出代价。你说这是复仇,没错,这就是复仇。但即便秉持法治精神,立法者应该以仁慈为出发点,让罪人切实感受到痛苦仍然是必须的。”哀的语速明显加快了,“我的家人曾经那么在乎我,我其实也是同样在乎他们的。虽然以前曾经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来源于父母,不理智的时候甚至心生怨念。但是就像你说的,这是命运,不能够逃避。他们是真正在乎我的人,所以实在是不能忍受,就这么被静静地抹杀掉,只留下他们曾经存在于世界上的这个事实本身。没有办法了,一定要做点什么,尤其还是他们指引我要做的。那就只有选择这条路。如果能遂我的愿,我希望整个组织的人都下地狱,可现实却是我想杀死其中任何一个都吃力。既然悬殊如此,我唯有想办法阻止他们轻易如愿,不管是何种企图。他们伤害了你,我负责让你恢复;他们想要继续研发那药物,我一页资料都不给他们留下。没错,这就是复仇,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正义!”
 
  “可是……你明明也知道的!”新一终于没有克制住自己,针锋相对地吼了回去,“即便你像这样把自己都搭了进去,那些曾经真正在乎过你的人也没法回来了。为什么不好好瞧瞧你的眼前呢???”
 
  “什么!?”
 
  “我!灰原,我啊……”
 
  没有回音,却也不是完全寂静。新一听到了细微的气流声,他低头并几乎马上发现了声响的来源。他膝上白色的远程终端设备使用电池供电,为了节能,设备自身的CPU使用率较低时,固态风扇的降温功能是受限的,只有当主机发出大量读写请求,导致与终端间的数据交换猛增,这个世界上最安静的风冷器件才会以全功率散热;换句话说,这正是涌动的思绪所带来的声响。与此同时,新一放在散热口边的右手感到了应声而来的那一阵暖意,如此轻柔,却又如此有力地叩击着人心。
 
  ……就像女人的叹息。
 
  于是工藤新一也陷入了彻底的沉默。
 
  “怎么了,新一?不顺利?”
 
  新一扭过头,阿笠博士已经站在了身边2、3米处。“噢不,正相反。”他挤出一丝微笑,然后关上耳机开关,“灰原,博士回来了。怎么这么久啊?”最后一句是问博士的。
 
  “这个……我到实验室的时候发现人去屋空了,门锁着,只好一直等候。这不才拿到么。”阿笠博士伸手进衣兜,却掏出了一副平光眼镜,看起来和原先属于柯南的标志性眼镜没任何区别。
 
  “真怀念,可是我记得你是要去拿摄像头的。”新一不解。
 
  “这是最新的改良版,完全配合这个终端而升级的。”博士得意道,“针孔式摄像头位于镜架右侧轴的旁边,这样只要戴上小哀就可以看到与佩戴者视角同步的影像。另外现在双眼的镜片都可以作HUD显示,并且从镜片正面是察觉不到影像存在的。还有,供观察的一侧目前可视角度限制在了30度,也就是说旁人从你的侧后方也……”
 
  “博士!我知道灰原的耐性挺好,可你如此吊人胃口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。”
 
  “没问题,博士的介绍我还是很爱听的。”哀终于又开口了,想必趁博士前来解围时整顿好了情绪。
 
  “那好那好……我们直接进入产品演示阶段。”阿笠博士继续新品发布的派头,将眼镜打开架在两人面前适宜的高度,俯身继续敲打命令行,而新一则暗自祈祷不要出现蓝屏这种传说中的尴尬事件。
 
  好在任何担心都是多余的,不一会儿扬声器里就继续传出哀的语音:“博士……您这几年又私自提高伙食标准了吧?”
 
  “……没……没有,我只是按自然规律略有些增重,2,哦不,大概3公斤。”阿笠博士擦汗。
 
  “不止吧。”哀凑近到镜面上新开辟出的观察区仔细研判,“搞不好有5到8公斤。工藤倒没什么变化,青涩少男模样保持得很好。”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,并且看到了一直想看的半月眼。
 
  “喂喂……你……不过你还是冲我来好了。”毕竟少男样也没什么不好,新一暗自盘算,“博士心情郁闷的时候就爱吃东西的,所以不要太苛责了。”
 
  “其实我也不算苛责啊,博士目前这个年龄和身体状态确实还不适合如此饮食,等他过了70岁再逐渐放开比较好。”
 
  “诶?呃……”阿笠博士的感受如同听到天籁,掐指一算却又觉得实在还太遥远。
 
  “灰原你居然怂恿老年人暴饮暴食?”新一不满。
 
  “啊呀你不知道么,人的年龄超过70岁之后,对胆固醇的吸收能力就降低了,所以适量多摄入一些也就无所谓。反正我又没碍过你吃什么东西,保持运动量就好。”
 
  “这个你不用操心,我的肌肉可不是什么‘少男’水平。”
 
  “没有眼见,不以为实。”哀偷笑。
 
  “那么博士……”新一微微侧过头,“来点信息对称吧,我们能不能看到灰原现在的状况?”
 
  “你们看不见么?”哀的右手放松了一点。
 
  “目前我只是用命令行监视系统状态,不过要有影像也不太费事。”博士翻着眼睛想了想,“嗯,相关的程序模块我这里有,可以办到。”
 
  “喂!你们!等一下!”哀却忽然着急起来。
 
  “啊?怎么?”如此过激的反应让两人一时都很惊异。“哦……”新一紧接着就发出了恍然的声音,博士以疑惑的目光询问他,后者已经用手指把麦克风拾音器堵上了。
 
  “博士,我还记得你说这个系统通过自我残留映像来设定外观,如果我理解没错,意思是根据她被记录的最终记忆还原当时的状态?”
 
  “没错,很明显啊。”
 
  “是很明显,也就是说,在这记录点上,反映的是她服用解药后在床上休息时的状态?”
 
  “没什么可怀疑的。”
 
  “那么,要知道,为了不被某些织物材料勒死,要恢复身体前,嗯……你得……所以她现在……”新一向博士比画着一边解释。虽然他略有报复心,但也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。
 
  “工藤,你最好能意识到我现在能看到你们两个的一举一动,包括你掩在麦克风上的那只手。说我什么坏话呢?”哀揶揄道。
 
  “这……哪敢……”新一这才想起松开拾音器,然后继续辩解下去,“呃,是我们遇到了一些技术困难,嗯,关于显示你的模拟影像。”
 
  “对啊对啊,但是这个技术困难跟系统核心的运行没有任何关系,”博士擦着汗圆话,“你不必担心出现什么致命故障。”
 
  “听起来很没说服力……不过,阿笠博士,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以后跟我说就行了。”哀放心地把右手放下。
 
  “没问题,我也觉得这样比较保险。”阿笠博士无视新一在一旁白眼,自顾站起身来,“那么我想我也该赶紧回去完善包括这个内容的其他方面了,小哀。回头我直接从主机那边和你联系。完全调试完毕后,就向你移交控制各种软硬件的权限,这样你可以自己设定从服装到周围的空间摆设,甚至物理规律的作用。另外例如眼镜的HUD显示,耳麦或者终端上的扩音器的开闭等等,你都可以随意。”
 
  “但愿我以后不要被这镜片上莫名其妙出现的图案催眠。”新一也站起来,“一个人开车要小心,博士。”
 
  “呦,我发现你变得比较会关心人了。”哀表示惊讶。
 
  “人总是会变化的,我总是力图往好的方面。”新一拾起眼镜给自己架上,然后将终端塞进背包里跨起。
 
  “这么说来,其实我还没谢谢你的。”哀发现视野开始往废墟的深处移动,看来新一还想多聊会儿。
 
  “嗯?”
 
  “谢谢你帮我做的所有事情啊,能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。以后,还请多关照。”
 
  能再听到这句话我也很高兴,新一想,“其实实际的事情绝大部分都是博士做的,应该感谢他。不过这么说来,被以这种方式唤醒,你并不觉得反感。”
 
  “这个环境挺舒适的,我完全没什么好抱怨。”哀其实正一边盘算着如何扩大居住面积以及计划装修事项,“组织一直就想除掉我,那又怎能让他们这么轻易达到目的,就算暂且要以这种方式存在。”
 
  “真可怕……”
 
  “什么?”
 
  “唔没什么,当然,决不让他们称心如意……”新一附和哀的意思,“我想这样的存在方式不会持续很久的。既然可以直接和你沟通了,我们或许可以实现那个生命重载计划的细节,搞不好这边的研究所里还有更多可以直接使用的东西有待发掘。”
 
  “这个问题你得给我时间想想……恐怕我们不能指望在这里进行什么动作,当然,或许我们也不需要。不过我怀疑,我们得优先想办法完全掌握对这个全息存储器的控制权,我是说……你得想办法把我带走。”
 
  “那我们就一起考虑。”新一很开心地笑,“上帝的事归上帝,恺撒的事归恺撒,而你的事我是管定了,反正没有我你也哪儿都去不了。”
 
  “你的支配欲一定得到了极大满足。”哀趁着新一语言功能短路的空当接着说,“不过要有足够精神准备哦,这个研究所里说不定存在很有诱惑力的东西,你……”
 
  “没问题,我会完全相信你的判断。”新一正色。
 
  “你也不必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吧。压力好大……”哀吐了吐舌头,同时庆幸新一并看不到她这个表情,“对了,刚才博士是开车回去的?”
 
  “对啊,我就惨了,被他载来的,如果要带你走岂不是得徒步或者……”
 
  “至少不至于逼你去偷车。我倒是记得你说过我当时毁掉了博士的车……”
 
  “我没有说是你干的!只是后来发现那辆车确实……不完整了,”新一想了个技术上显得比较温和的形容,“正好给他个机会换新的。”
 
  “总之我觉得该补偿给他的。”
 
  “你能回来就是对他最好的补偿。再说……没别的意思,好像你也没有钱……”
 
  “其实我有的……大部分是父母的遗产,”哀掐指一算,“加上近20年的利息,现在应该还不少,不过帐户肯定被冻结了。”
 
  “所以说……”
 
  “其实也没多大关系,如果我现在真的是附身于一台量子计算机的话,或许我可以拜托博士写个程序。”
 
  “干什么用的程序?”
 
  “当然是破解RSA啊,然后我就可以随意从自己的帐户里转钱出来了。”
 
  “那你还能从别人的帐户里转呢。”
 
  “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干?”
 
  “所以总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嘛,别想什么破解了。”
 
  “那……拿Prada的包包来换。”哀觉得这个对话正变得越来越有趣。
 
  “喂喂……”新一觉得自己被打败的时候经常会灵光一现,“要不……你先自己虚拟一个用着吧。”
 
  “这主意倒不错,我开始发现这个虚拟空间的好处了,比如……吃什么都不用担心身材问题。”
 
  “而我就又惨喽……”新一望望天色,决定去赶晚餐时间,“FBI的饮食标准令人大失所望。我用耳机了,你一会儿对我说话我不一定马上能答——可不能让人看到我神秘兮兮自言自语的样子。”而且在这边用于休息的房间还不知有没有窃听器之类的小玩意呢,他已经开始警惕这一点。


(3) Resurrections Beneath The Front
panzerVI
  • 柯哀
  • SNR
  • 科幻
在马里兰与弗吉尼亚边界附近零星散布的陈旧烟草仓库中,这一座算不得有什么特别。在适合修缮房顶的好天气里,若在工作间隙用望远镜指向东北方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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